星果林的热闹,像投入湖面的石子,一圈圈漾开去。
转年开春,石板路上的星果藤蔓真如孟胧说的那般,顺着石缝爬得满满当当,紫莹莹的小花一串挨着一串,风一吹便簌簌摇晃,真似踩碎了满地星光。货郎来得更勤了,不单换竹筐,还带来了镇上木匠做的木牌,上面刻着“星果路”三个字,唐钊找了块平整的青石板当底座,稳稳立在路口。
阿公的竹筐纹样越变越多,除了星果花,还有追蝴蝶的星子,蜷成一团的暖团,甚至把孟胧在药圃除草的样子也编了进去。货郎说,这些竹筐在镇上的铺子成了稀罕物,有人专门来订,说要当嫁妆。阿婆听了,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成了花,悄悄往孟胧手里塞了块刚蒸好的星果糕。
孟胧的药圃也渐渐出了名。有回镇上的妇人带着咳喘的孩子来,孟胧用晒干的星果壳配着薄荷、枇杷叶熬了药,喝了几日便好了。消息传开,常有山外的人寻来,不求药,只为看看这片养人的林子,喝一杯阿婆泡的星果薄荷茶。
唐钊在林子边搭了个小竹屋,放着阿公编的竹筐,孟胧晒的草药,还有孩子们画的星果林。有人来,他便笑着递上茶水,听他们讲山外的事;没人来,就坐在竹屋前,看孟胧侍弄药圃,看星子追着暖团跑,看阳光透过星果的紫影,在地上织出细碎的光斑。
那年秋天,星果结得格外繁密,压弯了枝头。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又来了,这次她带了几个小伙伴,背着小竹筐,跟着孟胧学摘星果。“姐姐,我还记得你说要教我种星果呢。”小姑娘仰着脸,眼里闪着光。孟胧便真的挖了几株带着根须的星果苗,让她带回家去。
暮色降临时,山脚下的村庄亮起了灯火,与天上的星星交相辉映。孟胧靠在唐钊肩上,手里捏着一颗刚摘的星果,甜津津的味道漫过舌尖。“你看,”她轻声说,“星果真的像星星一样,落到别处去了。”
唐钊握紧她的手,掌心的温度暖融融的。“嗯,落到哪里,哪里就会有甜香。”
晚风穿过星果林,带着熟透的果香,混着远处村庄的烟火气,还有竹屋里隐约飘出的草药香。星子和暖团早已蜷在竹屋旁睡熟了,偶尔发出一声满足的呓语。
这片林子,早已不是最初那片安静的角落。它像一颗饱满的星果,把甜香分给了路过的人,把种子撒向了更远的地方,而留在原地的,是日复一日的踏实与温暖,是两个人守着时光慢慢变老的,最平常的幸福。
星果的种子,真就随着那些带走苗株的人,落进了更远的土地。
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家的院子里,次年春天便冒出了紫莹莹的嫩芽。她写信来,用歪歪扭扭的字迹画了个小太阳,旁边是几株顶着嫩叶的小苗,末尾画了个咧嘴笑的小人儿。孟胧把信贴在竹屋的墙上,看一回,心里就暖一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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